滋味

穿著一身素服的她，驾着电单车急速的在公路上奔驰，脑中是一片空茫，心里却仍隐约感觉一些重要的托付....挥之不去........她下意识的望望摩托篮内数十盒的鸡饭与杂饭，下一个方向是素食馆。

过了这个巷口，前方就是巴刹了，握著车把的手自然加紧，一冲而过，巴刹已是在身后，可是属于巴刹的记忆却翻飞而至。

巴刹的沸腾与人气，曾是她每个早上的精神早点。小小的人儿，母亲已将她抱入怀中在各摊档前流连，一边细心的挑鱼选肉，时而告诉她各种蔬果鱼肉的营养价值、家中各人的口味。而当母亲满足而又幸福的一手提著几大袋重甸甸的菜肉准备回家，在母亲怀里因困顿而把头搁在母亲肩上的她，总会看到小贩安娣们爱怜的目送母亲渐行渐远.....

回来啰!当她提著30余盒便当进屋时，屋内原本困顿的空气，兀地活跃起来，大家都迫不及待往袋里拿取所要的便当。她站在那里，直至确定在场者每人人手一盒，她才安下心来，而望著8个空空的大袋时，她才省觉漏了自己的份。

她知道母亲不要家人饿肚子，不但要他们吃得饱，更要吃得好及舒服。

她感觉有点晕眩的走进厨房，恍惚中，却忽看见母亲奔忙的站在灶头前准备晚餐。是的，每到这个时间，就是她与母亲最忙碌的时刻，也是家里最热闹的时段，厅外将坐满前来吃饭的兄嫂子侄与长辈，母女俩也会将厨房弄得一片沸腾。

接著下来，母亲就会在厨房与饭厅间穿梭，一轮又一轮的盛菜装汤，20男女老幼，当中的5菜1汤全靠母亲张罗。 事后的收拾，母亲也一人独揽。她从未见过母亲坐下共餐，总在桌旁看顾各人需求、添饭递物，一身的油汗。但在厨房往饭厅张望的她，每每总在昏黄的灯光下，朦胧间感觉母亲的脸庞在此时多了一层幸福的油光。

厅中的喧哗忽夹杂了小侄儿的哭闹，电视声浪随即漫延开来。不是说过今天不准开电视，不能打扰母亲吗?她一股脑往外冲，至饭厅时小侄儿的哭声却戛然而止，母亲包容的脸却浮现眼前。

流连在桌旁的母亲一有空档，还会站到比她年长许多的兄姐身旁，帮忙照顾孙儿，时而望著一桌吃饭的人出神。只是侄子女们还是不时会与嫌菜色不佳的兄姐一样挑衅起菜肴。

在成长的岁月里，她自选与母亲同步，一边收拾杯盘狼藉一边用餐，虽然始终不明白为何母亲一点也不以为然。

二嫂此时才到家，厅外却骤然沉寂。她省起在冰橱内还有早前母亲特为嫂嫂腌制的芒果，但却始终提不起脚步。

二嫂已好久没回来了，记得上次二哥一家三口要从外坡回来， 母亲早在几天前已开始准备美食，还特地爬上邻家的树上采摘芒果。开饭时间，二哥二嫂仍未回来，其他人的脸越来越黑，母亲仍不愿开饭，这是她首次目睹母亲的坚持。

只是最后那场饭却不欢而散，二嫂更自此不再回来用餐。母亲那晚在厨房独对一锅锅满满的菜肴，饮泣。那一夜，是母亲说最多心底话的一次。

她再踱步出客厅，众人都已吃饱，在厅中三五成群的闲聊，数十只饭盒弃散桌前。 她忽而听到大伙起哄要买字花，她拿起垃圾袋，却拾起了更重的心情。

母亲还吩咐了这晚8时过后，就要买鸣凤酒家的叉烧包让家人充饥。一定要鸣凤，那儿的叉烧包皮薄馅足，你们小时候就喜欢。

隔天一早，大家送母亲到目的地，人声纷杂。直到那儿的人指示必须安静，母亲才能享有安宁的上路。母亲一走，人群中即有人怂恿:"喂，去斩烧肉食啰"，人潮即相继退下....

最后，仅剩下跪在火葬场的她，脑中忆起母亲那晚在厨房的话:民以食为天，我以食为爱。也是那晚，母亲对她作出了唯一也是最后的叮嘱。

母亲这份至死不渝的情怀在此刻却触痛了她。她转头望向身后的正大快朵颐的亲人。今晚，还要煮饭吗?